改造2 第一章(六——十二)
第一章(六——十二)
(六)
吃完午饭,连仓就跑出来玩。外面阳光明媚,晒得暖洋洋的。
有一个人拉着一匹大马走了过来,走到门前的空场上就给马松开了缰绳。大马就趴下了,接着侧下身,四蹄向上蹬,蹬了几下就翻滚过去,又蹬的几下翻滚回来。连仓觉得挺有意思,大马干嘛要来回翻滚呢?准是它后脊梁痒痒,在地上蹭痒呢。大马反复地打滚,给连仓乐得咯咯的。滚了一阵之后,大马站起来了,抖了抖身上的土,那人又给戴上了笼头,牵着走了。连仓立刻觉得没意思了,就回到家里,哝叽着跟妈要钱。"妈--、给我一百,给我一百。”妈妈说:“还一百一百的,现在是一分啦。”换钞票的事连仓不知道,还是习惯要一百。妈妈从兜里掏出一分钱给了连仓。连仓接过一看说:“这么小的钱能买东西吗?”看妈妈不理他就撅着嘴出去了。
原来的一百才顶现在的一分。可原来的一百是一张大票,现在的一分是个小票。原来的一百,能买一个“蜜”,两个秫秸杆上缠着一头乳白色的糖稀,上边还粘着两个青杏,吃起来酸甜。一百还能买一个“小碗”,用江米面做的小碗里装一勺酸枣面或者山楂糊,也是酸甜可口。原来的一百,能在摊上看一本小人书,遇上好时候,人家还给一把炒米或棒子花,一边吃一边看。连仓最爱看的是《杨家将》。因为他在茶馆挺打鼓儿的讲过,所以老想看看杨家将都长得什么样。可这回,怎么一百成了一分了呢?连仓手里攥着这一分钱心里有点不高兴。
小顺儿过来了。小顺儿姓杨,比连仓大两岁。因为他妈给他后脑勺留了一个小辫,所以大伙老管他叫杨小辩。他最不爱听人家这么叫他。连仓叫他一回“杨小辩”就挨他一顿打。就为这,连仓他妈就让连仓离他远点。可这回碰上了,躲也躲不开了.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“顺儿哥。”小顺儿乐了,说:“咱俩玩拍洋画吧。"连仓说:“我不会。”小顺儿说:“没关系,我教你。”原来,拍洋画就是把一打洋画放地上,然后用手在两边往地上拍、用煽出的风和震动把洋画拍翻个,就算赢了。连仓自己试了试,还行。不过,连仓人小,手小,当然拍不过小顺儿。再说,玩洋画得自己有。现在连仓还没买。
第二天,连仓就和妈要了钱,就到小铺买洋画。小铺的洋画花样特别多。一毛钱能一大张,一大张能剪好多张。上边印的画什么都有。连仓当然最喜欢那套《杨家将》,还有《美猴王》。连仓一样买一张,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,马上用剪子剪开,然后仔细地端详上边的画。
洋画上画的都是小人。连仓虽然看不懂但挺爱看。那些小人都画得和真人似的。有拿刀的,有拿枪的。看得连仓爱不释手。就把剪好的洋画一套摞成一打,用猴皮筋捆好。
他不仅找顺哥拍洋画,还让顺哥给他讲洋画里的故事。他的记性特别好,不管什么故事,顺哥讲一遍他就记住了。
(七)
夜校就在河伯厂小学。老师是个女的,姓郭,叫郭玉凤。郭老师长得白白净净的瓜子脸,柳叶眉,丹凤眼,唇红齿白,说话先带微笑,让人感到亲切。上夜校的这帮人,说他们大字不识一箩筐一点都不夸张。许多人连自己名字都写不上来。这些人还老的少的都有,最大的和最小的得差30岁。所以给他们开的是扫盲班,从最基础讲起。第一课学的是“上、下、左、右”。每人都预备一个方格本,用铅笔跟着老师写这几个字。你别看她们缝衣裳绣花手都特灵,可一拿铅笔自己都觉得比脚都笨。使出吃奶的劲也写不好,不是歪歪扭杻,就是瘪瘪瞎嗐。
连仓的妈妈名叫慕容贞,可她自己从来没写过自己的名字。课问时她就问郭老师怎么写。郭老师就给她写在她的练习本皮上了,并跟她说道:“你姓慕容,不是姓幕,幕容是复姓。”长这么大居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!慕容贞心里感到了一丝惶恐。自己还以为是姓大木头的木呢。她一下就对郭老师充满了感激与敬佩。回到家里,慕容贞在本子上反复练慕容两个字。这个“慕”字真难写,笔画太多,一个格都写不下。她用两个格才写下一个"慕”字,写完一看,下边还少写了一点。
跟小顺儿玩了几天拍洋画,连仓正在兴头上,没想到小顺儿又改玩弹球了。弹球就是弹玻璃球。有两种玩法。一种叫“顶大厢”,就是在靠墙的地上画一个正方形的“锅”,得用自己的球弹击对方的球,把对方的球鋌出“锅”外为赢。还有一种玩法叫“溜坑”,是在地上挖五个小坑,自己的球得先依次溜进五个小坑,然后才可弹击对方的球,弹到为赢。玩弹球还分真赢假赢。玩真赢的就可赢来对方一个球。玩假赢的,赢了以后只喊对方一声“豆儿”,对方一答应就算完事。连仓新学,自己手里也没球,所以只能先跟小顺儿借球玩假赢的。
连仓的二姐特别爱看电影。电影院一有新片子她准看。因为一张大人票可以领一个一米以下的小孩,所以晚饭后、二姐就带着连仓看电影去了。今天演的是《夜半歌声》。影片里有一个爱国志士被敌人用镪水毁了容,那样子特别吓人。所以演到那人出现的时候,二姐都把连仓的眼睛用手蒙上。其实,连仓已经看到了,心里一点都没觉得害怕。可二姐给吓够呛,生怕把连仓吓着。回到家里,二姐问连仓害怕了没有?连仓摇摇头。并且说,里边的歌挺好听,说着就唱起来了:“追兵来了,可奈何?娘啊,可怜我象小鸟回不了窝,回不了窝。”虽然唱得不准,可是能把词唱出来就不得了了。二姐特别惊讶,这孩子记性怎么这么好呢?。
(八)
国家公布了第一个五年计划。河伯厂没什么反应。因为大多数人不知道什么是国家五年计划。这些日子倒是有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,就是连仓的父亲,河伯厂有名的刘大掌柜。刘掌柜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铁工厂。前几天,区里给所有买卖掌柜的开会,向他们讲解了国家实行公私合营的政策。人家讲得很细,很明白,可刘掌柜心里还是很纠结。其实他心里早就有预感。刚一解放,他就想到,这回共产党坐天下了,还不得把他们这种人象土改时斗地主那样给斗了?所有的大小的买卖还不得充公?可是好几年了,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。本来他心里已经踏实下来了,没成想,该来的还是来了。虽然开会时都说了,国家不是把私营买卖给没收了,而是国家参股企业,和资本家共同经营。刘掌柜心想,你看着吧,慢慢的就把厂主一步步挤出去了。这笔账他心里明白着呢。说心里话,他对这个铁工厂比亲儿子还亲呢。毕竟他费了十多年的心血,磕磕绊绊地把买卖维持到解放,现在要让他把买卖交出,比剜他的肉还疼。可是,昨天,在四川的妹夫给他来了信,再三嘱咐他,一定要看清形势,一定要跟共产党走。他的妹夫在四川已经是重庆兵工厂的厂长了,人家是共产党的人,一定看得准,按说,听他的不会有错。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唉!
康宝珍的丈夫姓李,外号“李破车”。因为他家有一辆烧劈柴的蒸汽动力小型卡车,一直以私人运输为业。这辆车一开起来动静特别大,就像要散架似的,所以大伙都管他叫"李破车”。别看李破车长得个不高,有点猥琐,他的大儿子却是身材高大,仪表堂堂,浓眉大眼,风度翩翩。他这个儿子是师大毕业生,现
在在大学当讲师。今天是个吉庆的日子,李破车的大儿子结婚。婚礼按新社会新规矩简易操办。一辆小轿车把新娘子拉来,李造家门口放了一挂鞭,新娘子就下车进门了。李家门口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。当新娘子下车的一瞬间,大伙看明白了,哦,原来新娘子就是夜校的郭老师郭玉凤啊!嗯、般配,般配,真是才子佳人,天生一对。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小声地说:"唉唉,你们知道吗?这个小郭老师她妈是谁吗?敢情是天桥说大鼓书的郭小楼。”“真的?”“绝对是真的,我公公老去听大鼓,认识郭小楼。”“愿不得呢,郭老师长得多俊哪。"
(九)
刘掌柜想好了,早晚是那么回事还不如一步到位。他决定把厂子无条件交给国家。上级很高兴,夸奖他带了个好头,使得公私合营工作能够顺利展开。
下班回家的路上,刘掌柜和李破车碰上了。李破车先招呼道:“咳,刘大掌柜,你的买卖合营了吗?我可把我的车入了股了。我们几家联合成立了一个运输公司。”刘掌柜笑了,“就你那破车还能入股?早该砸吧砸吧卖废品了。”李破车说道:“你别看车破,大小我也得算个股东。我是不能和您比,您的买卖够大的,合营以后占的股份也多,是不是?”刘掌柜说:“我把厂子交了。”李破车不解地问道:“什吗?你把厂子交了?你脑袋发烧了吧?哦,我知道了,是不是他们逼你交的?”刘掌柜说:"没人逼我,是我自愿交的。”李破车摇着脑袋说:“可惜了。可也是啊,花生韦家把自己的十多间房子也交公了。其实公私合营跟他有什么关系?一个炒花生栗子的算什么买卖?不就老掌柜给留的二十多间房吗?得,这一说公私合营,韦家就把十几间房给交了。我猜他准是怕划个资本家成分。嘿,这是哪跟哪呀。这回倒是便宜了房管局了,一下子多了十多间房。”刘掌柜拦住了李破车,说,“打住吧。我没功夫听你瞎嘞嘞,快回家吃饭去。"
二栓子真有命,正当他家茶馆彻底关门没出路的时候,他找到了一个工作,在一个自行车商店卖自行车零件。虽然挣的不多,但总算是个正经职业,总比他天天在街道上瞎混强多了。他爸爸张老栓自打把茶馆关了张,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经常咳嗽得勾喽着身子直不起腰。前天一不小心摔了一跤,胳膊给戳了。二栓子赶紧请来了小顺儿他爸。
小顺儿他爸本来是个蹬三轮的,业余自学的正骨按摩,所以左右邻居有个磕了碰了的都去找他。因他姓杨,大伙管他叫杨捏骨。还别说,虽然杨捏骨是半路出家,但他热心肠,有求必应。而且他做事认真,给人按摩从不糊弄。揉捏按推拿,一丝不苟,手法有序。经他手治好过好几个病人了。他因此在邻居中人缘挺好。
可是最近他变了,经常没事就骂大街。“我操他妈的,也不是谁想出的馊主意,买粮食时兴用粮票。一个月才给我21斤半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,我操他妈的。”小顺儿的妈是个本分人,小声劝着自己的爷们:“有什么话进屋说去,别在当街骂列子,让人瞧热闹。”杨捏骨说:“我怕什么?吃不饱还不许叨唠叨唠?”小顺儿妈用手推着爷们,“回去,回去。"
(十)
这两天连仓玩疯了。玩完拍洋画玩弹球,玩完弹球玩掮三角。三角是用烟盒叠的。连仓的爸爸爱抽恒大牌烟,连仓的三角也都是恒大的。和连仓一起玩的人也多了,除了小顺儿还有二栓子的儿子大忠,还有东边张老西儿的儿子中子,董婆子的儿子牛合他们玩。这里边小顺儿最大,其他四个一边大,所以小顺儿老子。他们就在连仓家门口玩,因为连仓家门口有个小空场,正适改造说了算。这天,小顺儿说:“咱们明天去坛根逮蛐蛐去吧。"这几个孩子一听都兴奋得直拍手。还是顺儿哥棒,老有新招。
第二天一大早,这五个孩子就出发了。逮蛐蛐得带着好多东西:蛐蛐罩子、蛐蛐探子、蛐蛐娄子、钎子(火筷子)、水瓶子、报纸。这些东西到时候都有用,是顺儿哥让带的。
到了天坛他们不进去,就在天坛围墙外边的墙根逮蛐蛐。逮蛐蛐有技术,得先听叫,顺着蛐蛐的叫声找到蛐蛐的位置。确定蛐蛐的位置后就小心翼翼地翻开砖头瓦块,如果发现了蛐蛐就用蛐蛐罩子小心而又迅速地把蛐蛐罩住,然后对着罩子一吹气,蛐蛐就蹦到罩子上了。然后起罩,用手捂住罩口,再把蛐蛐罩往蛐蛐娄子一磕,蛐蛐就进娄子里了。如果蛐蛐是藏在墙缝里的,就用钎子捅,或者用水灌,直到蛐蛐蹦出来。报纸干什么用?是叠装蛐蛐的纸卷的。把报纸裁成二寸见方,然后卷成一个卷,把纸卷的一头捏死,把逮着的蛐蛐从开口的那头放进去,再捏死封口。所有这些技术都是顺儿哥一点一点教给他们的。顺儿哥才比他们大两岁,可是什么都懂。他还告诉说,蛐蛐分公母,“二尾”是公的,“三尾大扎枪”是母的。斗蛐蛐只斗公的,母的没用。蛐蛐还分品种,“棺材板”“老眯子”不开牙,所以也不逮。还有,得逮叫声老崩的,不逮叫声嫩的。叫声嫩的蛐蛐太小,也不爱开牙。连仓他们从顺儿哥那着实学了不少知识。
下午都快吃晚饭了,连仓说冷,他妈正在做饭,就让他躺炕上盖上了被子。他妈也没在意,才入秋,天还挺热的,孩子怎么会冷呢?大概是忙着做饭,没功夫顾他。过了一会,他妈突然想起他了,就放下手里的活,伸手摸摸连仓的头,哎呀,脑袋热得烫手。她赶紧摘下围裙,出去找小顺儿他爸。杨捏骨正好出车才回来,一听说就麻溜地跟连仓妈一起把孩子抱上了三轮,一口气就蹬到了儿童医院。经过医生检查,说孩子可能得了脑炎,得住院治疗。连仓妈当然同意。可医院说,现在没有病房,还住不了院。唉,这叫什么事呀!连仓妈急得直哭。杨捏骨说:“别哭别哭,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停了一会说:"咳,我看咱们不如找找贾梦莲吧。”这一下提醒了连仓妈。是呀。贾梦莲在河伯厂一带是有名的中医,号称“贾氏三针”,是说他不管治什么病都只扎三针就能病除,怎么把他给忘了。赶紧抓紧时间,杨捏骨蹬上三轮,又返回了河伯厂。
连仓到家后就开始抽搐,双拳紧握,嘴唇青紫,两眼上翻,口吐白沫。杨捏骨风风火火地把贾梦莲请来了。贾大夫给连仓号了脉,然后取出银针,把连仓的十指挨个放血,最后一针扎在了人中穴上,连仓马上停止了抽搐,并且醒了过来。贾大夫说"好了,没事了。这孩子就是内火太大了,没什么大碍。以后他再犯病就掐他人中就行了。”连仓妈这回才放下了心,刚才孩子抽的时候把她吓坏了,以为孩子的命保不住了,她在一边眼睛都哭红了。现在一切都过去了。她真得感激人家杨捏骨,蹬着三轮来回得有三十里地。这人情以后得还。还有这个贾大夫,确实医术高明,这回等于人家救了连仓一命。
(十一)
慕容贞最担心的是连仓的脑子会不会因高烧给烧坏了。所以她有意地想办法试试连仓的记忆力。她有时把做针线活戴的顶针放在一个地方,然后让连仓帮着记住。第二天就问连仓,顶针放哪了?连仓就准确地告诉了妈妈。几次试验连仓都能回答正确,这使慕容贞放下了心。
连仓到了上学的年龄了。一大早,慕容贞就领着连仓到了河伯厂小学。登记过后进行面试。连仓被领进一间教室,家长在外边等着。有两个老师给面试,连仓心里有点慌,觉得心里跳得厉害。那个男老师问道,“叫什么名字?”连仓答道,“刘连仓。"男老师又问,"家住哪?”连仓说,“家住河伯厂丙162号。”那个女老师用一根棍指着黑板上挂的图,说:“知道这是什么吗?连仓点点头。女老师说,“那你给讲讲。"连仓说,“这地上画的是人行横道线,警察让小孩过马路走人行横道线。”女老师笑了,说,“挺聪明的。好了,你通过了。"连仓走出了教室。女老师和慕容贞又说了几句话,连仓就跟着妈妈回家了。
过了几天,学校贴出了红榜,上边有连仓的名字。连仓考上了。慕容贞特别高兴。可是,二栓子不高兴了,他的儿子大忠没考上。二栓子赶紧带孩子去了草场小学,因为那不用考。
慕容贞给连仓做了一碗热汤面卧鸡蛋,算是奖励。她用兰布给连仓缝了一个小书包。又给买了石板、石笔。这都是上学必须用的。
上学,对于连仓没有多高兴,他忘不了的还是玩。离开学还有几天,连仓就一往常态地玩。这些孩子,白天有白天的玩项,晚上有晚上的玩项。晚上,一个是玩“贴墙背儿”,就是靠着墙根做倒立。一排孩子一块贴上墙根,比谁坚持的时间长。还有一个就是玩“藏秘哥”了。“藏秘哥”就是捉迷藏。由一个孩子用手蒙住眼,其他孩子乘机藏起来,然后那个孩子就到处找藏着的人,被找到的就是下一个蒙眼人了。这个游戏孩子最喜欢,越玩越高兴,越玩越兴奋,有时能玩到大半夜,直到有家长往回叫才恋恋不舍地散伙回家。
二栓子又打大忠了。大忠一挨打就往外跑,他爸手里攥着掸子追着打。这回就是因为大忠没考上河伯厂小学,二栓子有气,让他在街坊面前丢面子了。二栓子一边追着打,一边骂道:“你个白吃饭的货,一天就知道玩,没心没肺的东西!”连仓每次见到二栓子打大忠都心里不忿。在他的心目中,二栓子就是大坏蛋。所以,妈妈几次让连仓管二栓子叫张叔他都不叫,他就叫他二二栓子的亲生儿子。街坊们不管谁见到二栓子打孩子都去劝架,二栓子。连仓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打过他。他甚至怀疑大忠是不是街坊一拉,二栓子就罢手。其实,孩子并没挨着多少打,只是那阵势怪吓人的。
(十二)
开学了,连仓背着妈妈给缝的蓝布小书包走进了教室。一上课,他才知道教他们的老师就是郭玉凤。连仓心里非常高兴,因为他喜欢这个女老师。大概小孩都是以貌取人的。郭老师长得漂亮,所以连仓喜欢她。再说,郭老师和住斜对门的李破车的大儿子结婚后就住在他们家,和连仓算是街坊,所以更有一种亲切感。连仓被老师指定为班长。班长在每堂课上课前都喊:“起立!”全班同学都站起来给老师行注目礼。老师从门口走到讲台,给同学鞠躬,班长再喊:“坐下。”同学就都坐下。上体育课排队,也由班长喊口号:“稍息,立正,向右看齐,向前看。”连仓觉得很好玩。按学校要求,学生早晨都不在家吃早点,而是把早点带到学校,学校负责把学生带来的早点集中蒸热,在上完第一节课以后再把早点分发给大家,在教室一起吃。而同学的早点的收发都是由班长再带一个同学管。学生带早点大多数都是使用一个小布口袋,只有少数学生用的是饭盒。学生所带的早点大多数是半个或一个窝头,少数人带馒头烙饼。相比之下,连仓家较富裕,每天不光带馒头,而且还有二分钱一个的素丸子。
一转眼中秋节到了。虽然天已渐凉,可蚊子还不见少。一到晚上,为了熏蚊子,每家都倾巢而出。因为屋里都打上了ddt,闭上门窗关上灯,闷上一小时才能回屋睡觉。今天正是中秋节,连仓家在家门口摆上了一个小桌,桌上摆着瓜果梨桃什锦月饼,造全家人用小板凳围坐在一起。对过杨家一看,也搬出了小桌,沏上了一壶茶,全家围坐。旁边二栓子家也跟着效仿。一时间这里成了一个小聚会了。这时,慕容贞从屋里拿出来几块团圆饼,让连仓给杨大爷送去两块,给张叔送去两块。团圆饼又叫千层饼,是蒸制的大饼,有七八层,每一层都有白糖,栗子,桃仁。最上边还撒上青丝玫瑰。因为是一个大饼,所以得切块吃。蒸团圆饼是慕容贞的绝活,每年八月十五她都蒸。今天正好凑上了热闹,她就一家送两块,虽然不多,让大伙尝尝新鲜。二栓子给连仓家捧来了一捧新鲜大枣。杨大爷给拿了一大串葡萄。这时,连仓的爸爸对连仓说:“你小子将来不能忘了你杨大爷,那回要不是你杨大爷蹬着三轮来回跑,你小子说不定就没命了。”连仓这孩子真乖巧,马上就走到杨大爷跟前给鞠了一个大躬,逗得大伙都笑了。
月亮升起来了。金黄色的月亮象一面大镜子。孩子们本来都在热闹地玩耍,突然都被这大月亮吸引住了。连仓的爸爸说:"你们看,月亮上有好多黑影,那是上边的小兔在捣药,你眨一下眼睛它就捣一下。”连仓听了瞪大了眼睛看着,想看清楚小兔是怎么捣药的,渐渐的好像飞进了月官。